双赢彩票第一次去坦桑尼亚的时候,赵小曼换了好几个航班,折腾了近30个小时没睡觉。入住酒店的当晚,她还气急败坏地发现,房间的保险丝烧坏了,一整夜都没修好。初到非洲,显然称不上多么愉快。
但如今再向朋友们谈起去非洲的感受,她印象最深的却是另一个场景。那是个黄昏,当一行人走在坦桑尼亚的马赛马拉大草原时,她转头看去,映入眼前的是一片红色。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非洲草原的日落。
她在笔记中这样写道:“天空没有任何遮挡,整个草原都是红色的。日落时,很多动物开始走动,比如大象、斑马和羚羊,它们会聚在水源地或树下。这些动物和平相处,在一起形成一幅美丽的剪影。”
在非洲旅游的那些日子,看日落成了赵小曼每天必做的事情。她白天追日出,看动物,晚上看日落,找南十字星,和二三十个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,一起生篝火、喝酒,围坐在一起。
对赵小曼来说,2022年7月那次去坦桑尼亚是一次突然的旅行。她的本职工作是一家国内公司的数据分析师,但疫情让她的工作节奏发生了变化,得以一边线上办公,一边在外旅行。
确定去坦桑尼亚的时候,她人正在国外,在一个国内微信群里,看到有人说要去爬乞力马扎罗山,然后看动物大迁徙,但找不到同行的人。
赵小曼当时已经订了去欧洲的票。她从没去过非洲,一直想去,但觉得一个人去不方便也不安全,所以看到这个消息后,她立刻把欧洲的票退了,“等于是毫无准备之下就订了去坦桑尼亚的票”。
因为第一站就是去草原看动物,赵小曼乘坐的飞机直接降落在草原上的一个机场,她已经记不清机场叫什么名字,唯一的印象就是,破。
在旅行社的带领下,她坐上了一辆被特别改装过的车。这种车的轮子很高,可以防止动物攻击,同时为了便于观察动物,车身是敞篷设计,但也有可收放的顶棚以供遮挡。正值七八月份,她第一站就如愿看到了动物大迁徙的场面——角马成群过河,鳄鱼伺机行动。
她观察到一个细节,角马队伍会先派一批角马去试探河里是否危险,一旦头一批角马过了河,大部队就会全部跟上。但当围过来的鳄鱼特别多时,角马们会停下来等一会儿,或者再换一条河。有些小的角马被鳄鱼当场撕吃掉,尸体扔在石头上,场面很震撼。
刚到非洲就被震撼的人,还有絮。2019年1月,她刚刚度过了一个gap year,连轴转的国外旅行已经让她感到麻木。当时,非洲本不在她的旅游计划之内,但她恰好刷到了《走出非洲》这部电影,所以决定赶在国内的春节之前,去一趟肯尼亚。办理入境手续时,她旁边有一队人,其中有一个六七十岁的白人老头,装扮非常“非洲”——戴着豹纹帽,穿着靴子,全身都是大地色的衣服。那一刻,她觉得非洲的感觉出来了。
在北京做了十年非洲旅行业务的李东鄂女士认为,中国人对非洲的热情不难理解。她发现,这些年中国人的旅游目的地,从省内到国内,然后扩展到东南亚、中东等国家,再接着是欧美国家,等这些地方看腻了之后,又会寻找新的、小众的目的地,而非洲自然成了许多人出境旅行的下一个选择,“尤其是对无数想要‘去班味儿’的中产人群,最接近人类原始状态的非洲再适合不过
李东鄂说,今年国庆假期前十天时间里,她接了大约40个团,共100多人,几乎是往年的两倍,目前每天依然能接到20-30个咨询订单,从早上6点忙到夜里12点。
事实上,去一次非洲花费并不少。李东鄂说,在肯尼亚旅游市场上,常规的10天往返旅行(包括机票和境外费用),疫情之前最便宜时就大约在2万元人民币,而疫情之后最少也要3-4万,价格翻了将近一倍。“这主要是因为疫情之后,肯尼亚的燃油价格、国家税收额度都上涨了,从而导致了整体成本上升。”
李东鄂时常想起自己2011年第一次踏上非洲时的情景。水土不服的她,出现了肠胃炎等各种身体不适的症状。但在经过马赛马拉草原的时候,一切都变了。
她的同事突然在车上说:“快看,外面有好多小孩在奔跑。”尽管状态非常糟糕,但她抬起头,看到的是蓝天、白云和一望无际的草原,那些马赛小孩,有的没穿衣服,有的光着身子,有的只穿了一条短裤或一件破旧的上衣,拼命地朝她们的越野车奔跑。
那一瞬间,她被这个画面触动了,“可能是因为当时的心情是想家,或者是因为害怕,眼泪就夺眶而出。”
不过,在今年涌入非洲的中国人中,相比对这片土地近乎使命般的热爱,更多的可能是像菜菜这样的人:他们被小红书等社交类应用的笔记吸引,进而在大数据的不断推荐下,萌生了去非洲的念头。
在非洲,菜菜拍到了她的“人生照片”——一张她和一只小狮子的合影。那天,她坐在酒店旁边的一棵树下,而刚巧,有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狮子在酒店旁边玩耍。小狮子突然向她走来,然后趴到了她的身上,这让她既惊讶又感动。毕竟,小狮子与普通的猫狗有所不同,而且它趴在她身上后,开始四处张望。
菜菜说,那一刻她能感受到小狮子的放松,这说明它没有戒备之心。于是,她立刻让朋友帮忙拍下这珍贵的一刻。
以近两年爆红的肯尼亚为例,在社交媒体盛行之前,中国人对肯尼亚的了解,基本都是来自CCTV《动物世界》里的场景和介绍:有60多个国家公园和上百个私人保护区,能看到动物、自然风光和当地的人文部落文化,最火的项目是每年七八月份的动物大迁徙,尤其是马赛马拉大草原上角马过河的场景。
但2023年有了一个新的变化,疫情结束中国逐渐开放国门,境外旅行开始恢复后,肯尼亚一个新的热门目的地出现了——安博塞利国家公园。因其独特的自然景观和文化魅力,安博塞利国家公园迅速超越了马赛马拉在国人心中的地位。此外,这里还被称为“非洲的雪山”,著名的乞力马扎罗山就在这里。
李东鄂以前做非洲旅游业务时,没有那么多全面的图文展示,但如今在小红书、抖音、B站台等平台上,许多自媒体博主来到肯尼亚特别是安博塞利,拍摄了许多美丽的照片。湖泊、火烈鸟、合欢树和成群的大象等场景在网上被炒得很火,吸引了大量游客前来。很多人纯粹是为了拍一张“人生照片”而来,即使他们对乞力马扎罗山或非洲的其他景点并不了解。
尤其是活跃在自媒体平台上20多岁的年轻人。以前,肯尼亚除了动物大迁徙的七八月份,几乎没有游客,即使有来肯尼亚的游客,也主要是有钱有闲的中老年人。但自媒体盛行之后,肯尼亚已经没有明显的淡旺季之分,淡季的游客大多来自网络,尤其是小红书。“这些游客选择目的地非常精准,或是为了某个特定的景点、或是为了一张人生照片,或者单纯就是为了某个酒店。”李东鄂说。
不过,在李东鄂看来,除了社交媒体外还有着更大的推手,近年来中国与非洲国家的往来越来越密切,“一带一路”的大项目更是带动了非洲旅游业的发展。今天,中国是肯尼亚拥有最多直飞航班的国家之一,广州和长沙等城市都有直飞内罗毕的航班,这使得肯尼亚成为一个方便到达的目的地。而旅游业内人士都清楚,航线的发达是决定一个目的地是否火热的关键因素。
据旅游平台数据显示,今年2月至8月,中国游客赴非洲订单量同比增长约1.2倍。热度最高的非洲国家排名从高到低,依次为埃及、摩洛哥、肯尼亚、毛里求斯。具体到机票数据上,今年非洲机票预订量较去年同期增长近一倍,其中埃及、肯尼亚的增速最快,分别达到236%和167%。
当这些去过非洲旅游的人,被问到“非洲最吸引你的是什么?”时,“野性”“原始”几乎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。
先后去过埃及和坦桑尼亚的菜菜就坦言,从知名度来说,埃及大概会排在肯尼亚、坦桑尼亚等国家前面,“有山有海有沙漠,还有名胜古迹,旅游业也相对成熟”,但相比之下,她更喜欢近两年才火起来的肯尼亚、坦桑尼亚等国家,因为这些地方更有原始风光,当地人也更加淳朴。
社交媒体的影响也有很多局限性,就像在非洲旅游,你经历的可能不止是美景美食,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情况。
当时,她所在的营地附近来了一个狮子群,它们在捕杀一头野牛。狮子群从她隔壁的帐篷经过时,她甚至能听到爪子踩在地上的声音。慌乱之中,她和前台的对讲机没有反应,也联系不上同伴。大家都不敢出门,完全不知道外面情况,赵小曼偷偷检查了帐篷的拉链,确认拉好了之后,就缩到帐篷的角落里一动不动,很久不敢睡觉。
那晚,有8个狮子杀死了一头野牛,并在赵小曼的营地旁边一直吃到天亮,帐篷外面整夜都是狮子的叫声。第二天早上,她看到几头狮子还在吃那头牛,它们先扒开牛的肚子,吃掉内脏,内脏似乎是它们最喜欢的食物。公狮子先吃,等公狮子吃饱了母狮子开始吃,等差不多吃光的时候,那些吃腐肉的鸟比如秃鹫,就过来捡剩下的东西。
在狮子群离开之后,她走近去看了一眼,场面又恶心又震撼,“所有内脏都被扒出来撕得乱七八糟,已经开始腐烂了。”
除了在坦桑尼亚经历这一晚的恐惧,赵小曼还被马达加斯加的交通折腾掉了半条命。
马达加斯加是世界上倒数第四或第五贫困的国家,尤其是西部,那里的村子没水没电,盖的是泥巴房、茅草屋。而她最喜欢的猴面包树大道恰好就在西部。当她向别人问起前去的路况时,对方特别搞笑地说:你坐过山车吗?
絮也在非洲经历了让她此生难忘的事情——在内罗毕的时候,她碰到了。当时是下午,她在超市买东西,突然在内罗毕的经验分享群里,收到了领队发来的恐袭消息,并让他们不要在外逗留,尽快回酒店。在离开超市回酒店的路上,絮看到一些警车,每个人走路速度很快,明显感觉气氛很紧张。
恐袭发生的地方离她住的酒店大约不到两公里,回到酒店当天,她看到群里在聊“”,于是她不敢再外出。第二天早上,她在手机上就收到了央视新闻关于这次恐袭的报道:《1.15肯尼亚首都袭击事件》,袭击由索马里的一些武装分子发动,造成至少15人死亡。
但絮说,那次只是觉得气氛紧张, 还不至于害怕到乱了分寸。因为之前在埃及已经历过一次,还被当地警察护送了一程。那次的发生地是在红海,就是电影《红海行动》里的那个红海。
非洲的安全的确一直是国人十分在意的问题。在社交媒体上,类似“非洲旅行避雷”的帖子也并不少。有人满怀兴奋地准备一场Safari之旅,结果一路摇摇晃晃,硬是颠出了两万+的行走步数,下车只剩满脸的迷茫和尘土;有人喝酒后口渴,在去超市买瓶装水的途中,被几个皮肤黝黑的大哥拿刀架住了脖子抢劫,酒劲儿瞬间消散。
不过在菜菜看来,社交媒体上的负面信息也没必要刻意放大。去埃及旅游的100个人中,可能有90个人觉得体验不错,但他们未必会分享自己的经历,而那些遇到不愉快事件的人则更倾向于在网络上发声。
“就我个人而言,在实际到访埃及后,我发现那里并没有像网上说的那样危险,骗子也没有那么多。虽然确实遇到了一些小问题,但整体来说并不严重。因此我认为埃及是一个因人而异的旅游目的地。”菜菜说,“每个人的经历可能会有所不同,重要的是保持开放的心态,并做好充分准备。”
赵小曼很有发言权。她参观马赛部落时,遇到了一件趣事。马赛部落的女人没有什么地位,男人娶老婆都是靠牛换的,比如说五头牛、十头牛就可以换一个老婆,而老婆嫁人后就负责在家盖房子。有两个人开玩笑说,要用15头牛换赵小曼,同行的人开玩笑说15不行,因为她在外面有工作,所以要再加几头,最后两人加价到25头牛。赵小曼开玩笑说她不愿意,因为不想盖房子。
在部落里,男人娶老婆没有限制。这个部落的爸爸有6个老婆,他穿着一件在非洲市场上买的二手名牌衣服,有Gucci和LV,logo特别大。赵小曼觉得特别违和,专门拍了一张照片。
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是,部落的生活虽然很原始,但部落的人却学会了抽烟。他们用一些植物卷起来点在火上,然后就这么直接抽。
李东鄂曾经有个客人,在参观原始部落村庄后,默默资助了一个因家庭贫困而无法上学的孩子。那个客人每年都会给孩子支付学费,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。直到后来疫情导致联系中断,这位客人联系到她,希望通过她继续资助这个孩子。她这才知道,那位客人已经连续资助了这个孩子5年。
让她印象深刻的客人里,还有一个孩子。这个孩子在国内生活条件优越,有些娇生惯养。然而这个孩子在参观了一个非洲的儿童孤儿院之后,当场对母亲说:“我能把我现在穿的衣服留给这些孩子吗?”这让他的父母很震惊。回国后,孩子还委托父母把自己积攒的零花钱和压岁钱转给孤儿院。
身为成年人的絮,也想过要为非洲当地的孩子做点什么。她在非洲草原上看到过一个临时搭建的小学,孩子们在那里踢球。她说如果有机会,希望下一次去这个学校当志愿者。她之前在尼泊尔做过孤儿院的志愿者,和那些孩子在一起的日子让她感到很开心,“对我来说,孩子的世界很干净、很简单,所以我很喜欢。”
尽管这并非她来非洲的初衷。事实上,她刚刚结束了一段12年的婚姻。那是她最难熬、最痛苦的一段时期,但她没有选择回家疗伤或找朋友倾诉,而是直接出国旅行了一年多。她喜欢非洲草原那种野性的感觉。有一次,越野车开得很慢,同行的人都很累了,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车顶的帐篷上,整个大草原仿佛只有她一个人。那一刻,她流下了眼泪,“像是找到了一种归属感”。
她说自己文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热爱冒险的心。她在知乎上刷到过一篇帖子:为什么外表文静的女生会喜欢摇滚?高赞回答说:“因为你既不懂姑娘也不懂摇滚”,她觉得这句话说得特别好:
“从字面意思看,文静和摇滚这两个词像是对立面。在东亚文化里,女性一直被刻板的标签所束缚。大家对好女孩的定义就是类似于学习好、听话、懂事、守规矩等等,而纹身或者爱去夜店、蹦迪、有自己的个性、喜欢小众的东西就会被带有色眼镜。从深层看,文静和摇滚说的更多的是精神世界,喜欢安静独处的女生未必就没有自己内心的小世界,她们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,外表安静不代表精神空洞,喜欢摇滚越野的人更多是喜欢那种精神上的自由感。”
如果说非洲让絮感到一种归属感,那对赵小曼来说,非洲最吸引她的地方,则是一种与现代世界完全不同的生活。
作为一名数据分析师,赵小曼在工作中是个典型的i人。刚入职的时候,她事业心很重,工作很拼命。但后来渐渐觉得,工作是一件被强制赋予意义的事情。可能只是因为大家天天在做,所以就赋予了它很多意义,但实际上,工作的意义主要就是提供一些物质基础,让你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。而旅行,就是她真正想做的事情,也是她除了工作之外,生命的另一面。
在非洲,她和同伴讨论过原始人和现代人谁更快乐。她觉得,原始人生活简单,每天有很多闲暇时间,除了打猎吃饭,他们大多时间都在玩、聊天、抽烟、睡觉,生活比现代人轻松得多。尽管物质条件不如现代人,但原始人对现状满足,没有攀比的烦恼,不像现代人常有各种心理和精神问题。因此,他们可能更快乐,因为没有经历过更好的物质条件,也就不会有烦恼。
关于非洲的神奇,李东鄂知道的故事也有很多。她遇到过一个美国男人,把妻子的骨灰撒在马赛马拉大草原。因为两人最后一次旅行就是在这里,而妻子毕生的热爱和梦想就是马赛马拉。
还有两个央视节目的导演,以前在草原上拍节目,原本不认识,但因为在非洲大草原共处了一个星期,产生了感情双赢彩票,然后恋爱、结婚、生子。李东鄂说,当年在马赛马拉大草原时俩人承诺,如果以后有结果,她和马赛马拉的星空就是媒人,要回来感谢她。上个月俩人线年。
赵小曼这些年一边旅行一边写文章。她在文章里多次写过,旅行会拉长我们的寿命。“为什么朝九晚五的工作会让我们感觉时间过得很快?从科学角度来说,因为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,大脑收集的信息都是重复的。”赵小曼说,“但旅行时,大脑会收集大量新的信息,让我们感觉时间被拉得很长。如果你的人生永远在收集新的信息,你的大脑就会感觉时间被无限拉长。”
而在非洲,她的感觉更强烈了。她看到那里的人还在用诺基亚手机,就像看到了人类最原始的状态是怎么一步步发展的:
“这个世界很有趣,你会觉得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时间感。比如你在中国过的是2024年,到了非洲你可能觉得过的是1950年。你走遍全球,会在这些不同的地方穿越,找回童年的记忆,甚至是你父母那个时候的记忆。你只是听说过,甚至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,可以在别的国家找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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